无用之言。

【东方project】【蕾帕】直到书信燃烧殆尽

被转自己可见于是重新发布了,无修改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帕秋莉·诺蕾姬

*私设的产物

*个人理解偏差有

*看起来就是瞎编的细节设定确实就是瞎编的

*要是能用钢之炼金术师的设定理解“贤者之石”就再好不过了,没看过也不要紧,不是重点

*别扭

“有力者以力为生,有能者以能为生。有权势者依附权势,有财富者吮食财富。怯弱者出卖怯弱,无辜者贩售无辜。一无所有者死去。那你说,咲夜,我们又是凭借什么在时光和命运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呢?“

 

 

(1)

恶魔从不追问意义。

 

蕾米莉亚斯卡雷特适时地想起了家乡这句古老的训诫。彼时她正面对着面前铺陈开来的羊皮纸,踌躇着应该怎么在上面落下第一笔。她从血战的趣闻想到咲夜的红茶,从窗外清朗的月色看到手上乌鸦羽羽毛笔的纹理,她近乎严苛地遵守着写信要在进入正题前兜兜转转的坏毛病,这是所有贵族引以为豪的劣根性。

 

况且不论是如何经久不衰,让人津津乐道的正题,经过百年,千次万次的重申,深情款款也会变得稀疏平常,言语的精妙锐利更会沦为面目可憎。于是她选择绕远而行,而绕远路,恰恰是恶魔最擅长的东西。

 

她最终决定从新入手的好茶叶开始写起——字面意义上灌注了茶人灵魂的极品茶叶,是适合闲适的恶魔和魔女讨论的好话题。她在落笔过程中刻意地写得流畅,字迹在羊皮纸上卷成漂亮的花体。她不能容忍一处因为停顿导致的墨迹的氤氲,那会让这封信的唯一的读者感受到她的用心,她的考虑,她的踌躇。

 

对于信奉“从不追问意义”的恶魔来说,在某件事上花费必要以外的时间和心力,本身就是一种怯弱。保有余裕,漫不经心,把引人堕落当成游戏,把啜饮灵魂当成下午茶,恶魔就是如此,恶魔必须如此。

 

在她刻意地漫不经心地戳上火漆印之后,她的从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边,适时地奉上温热的红茶。完美的时机,适宜的温度,绝妙的口感。咲夜优秀得几乎完美无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的生活中很少有比这件事更耗费心力的事情,然而在完成感与红茶的安抚下她仍旧心情大好。她把信封递交给咲夜的时候心情轻快地小幅度拍打着翅膀,“交给我们的家养学者”,她如此指示,一如过去几十,几百次一样。

 

咲夜却没有一如既往地立刻悄无声息地离去。她将主人贵重的信件放到衣服中的暗袋时动作干净利落,潇洒得甚至迷人,然而她没有丝毫离开的迹象。蕾米莉亚心生好奇,然而她只是不动声色,端起了红茶。

 

完美的从者开口前带着少见的犹疑,蕾米莉亚仿佛观赏着一出精彩戏剧的看客,即使心中的亢奋与好奇无可抑制,好看客依旧要作出置身事外,高高在上的观赏状。她仅仅只是啜饮着红茶。

 

“大小姐,关于那个问题……”她在听到自己从者不似以往干练爽利的发言的第一时间在心里起立鼓掌。对咲夜提出难题是她万千趣味中相当热衷的一项。从不追问意义的恶魔对把人类困在意义的漩涡里几乎是有偏执的热爱。他们在人类的耳后低语,然后欣赏人类在意义的蛛网的缠绕吞噬下逐渐万劫不复的模样。人类是多么愚昧无知的种族啊!他们竟然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宇宙追寻意义。恶魔们无论多少次都能对这个过程陷入热切的恋爱。

 

蕾米莉亚将咲夜视为自己宝贵的收藏品,她用恶魔的耳语的擦拭她,是为了让她的完美更光彩夺目——她承认,也有一部分是出于自己的趣味。

 

“我是凭借您。”咲夜语气平静地说出二人都心知肚明的话。蕾米莉亚对她轻轻颔首。她怎么会不是凭借她呢?她期待的是接下来的回答。

 

“身为从者,我不能对主人妄下论断。但是,我似乎知道我们的学者大人是凭借什么了。”

 

蕾米莉亚简直被自己的从者的狡猾折服了。狡猾的人类!十六夜咲夜如今已经熟悉了她主人的每个癖性。恶魔让她思考意义只是想为难她,如果用所谓不能评价主人的忠诚心遮掩着逃避开她绝不会满意。但十六夜咲夜并不是愚直的人——她轻巧地跳开,然后对恶魔抛出诱饵,漂亮的紫色的毛球,没有哪个猫儿不会上钩。

 

洞悉人性的恶魔深知自己的从者心中那点小算盘,大胆妄为的,反过来诓骗恶魔的人类,指使主人的从者!所以咲夜才是世界上最棒的从者。再三确认了这个事实的夜之王快乐得险些端不住茶杯。她决定吞下诱饵,毕竟被骗也是贵族的义务。于是她搁下茶杯,对咲夜比划出一个让她继续的优雅手势。

 

她在轻轻地清完嗓子之后朗声说到:“我觉得是那块石头。帕秋莉大人贴身携带的石头。”

 

起初她没有理解咲夜在说什么。帕琪的石头?什么石头?哪儿来的石头?她眼眸中的困惑似乎也传染到了咲夜,对方灰钢色的双眸也变得动摇起来。于是她在咲夜的双眼中窥见了一抹鲜红,比灵魂更艳丽,比生命更深沉。她逐渐醒悟过来——

 

是那抹禁锢了万千灵魂的鲜红,那块让人怀念的石头啊。

 

 

 

 

(2)

图书馆里进了老鼠。

 

咲夜把红茶轻轻地搁到自家学者的书桌上时,学者大人除了谢谢以外还追加上了这句话。于是她微微鞠躬以示歉意,同时按下了口袋中的时计。

 

当她提着被绑得很漂亮却仍旧在疯狂挣扎的小小的黑白老鼠回到学者书桌前时,没有花费哪怕一个普朗克时间。

 

被捆了手脚使不出魔法的魔法使剩下的唯一武器就是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在几声中气十足的“紫豆芽”之后帕秋莉终于迤迤然地从书中抬起了头。被那冰冷淡漠的双眸注视到的瞬间纵使胆大妄为如魔理沙也噤了声。魔女大人微微地偏着头,柔顺的紫色长发在她白得几乎有些病态的肌肤上滑落下来。原本就鲜少有感情波动的紫罗兰色双眸带着凛冽寒风般的温度在小贼身上细致停留,后者终于忍受不了这种视线的处刑开始梗着脖子,作出一副即将壮烈成仁的样子。

 

终于学者撤回了视线。像只玩腻了老鼠的猫,咲夜暗自想到。猫的玩弄告一段落之后就是猎杀了吧,果不其然,重新埋首于书籍中的学者并没有放过老鼠的意思,“想治疗偷窃的癖好求诸于书是没有用的,我建议你去找下医生。”她开口的同时对咲夜微微点头示意,咲夜立刻把一直提着的老鼠放到了地板上。

 

咲夜对魔理沙执着于偷而不是借的理由有点兴趣,毕竟帕秋莉大人虽然总是眨动着冷淡的眼眸吐出辛辣的言辞,但她从未拒绝过堂堂正正上门的借书请求。但想想也知道魔理沙无非就会提出不想让同行知道自己的研究方向等等说辞。她已经准备按下口袋中的时计悄然离去,却被魔理沙的一句话生生拽住了脚步。

 

被放置在地板上的魔理沙毫无为自己的盗窃癖辩解的意思,她挣扎着支起上半身,用特有的大大咧咧的厚脸皮腔调生硬地扯开话题:“倒是帕秋莉你才应该治治你的大话癖。火水木金土符「贤者之石」那是什么啊?那些五颜六色的假冒伪劣产品?你真有那块石头吗?所谓魔女就是用符卡规则来说大话吗?”

 

咲夜几乎是瞬间想起了自己今天逮到老鼠的地方,炼金术区,看来魔理沙最近的研究课题正是贤者之石。这个女孩就是这样,咲夜想。看起来大大咧咧却比谁都要精明,在你觉得她满肚子都是算计的时候又会发现她比谁都要率直。看似只是唇枪舌剑过程里的自由反击却心怀目的,不出意料的话也只会是“让帕秋莉告诉她制作方法”这样单纯至极的目的。当然,像这样低级的激将法,帕秋莉大人只会——

 

“不会给你偷的。”帕秋莉头也不抬地回应——这样仿佛呼吸一样自然地拂开去。

 

起初学者面对开始胡搅蛮缠的魔理沙摆出了十足的不为所动,咲夜已经开始思考学者大人指示之后她该把老鼠弃置到哪里。在魔理沙的喋喋不休中帕秋莉倦怠地抬起头来,她几乎已经准备开口指示了,但在和咲夜四目相接的一瞬间露出了复杂得难以解读的迟疑。咲夜觉得那一瞬间的帕秋莉大人像极了大小姐。她没有看着我,咲夜默默思忖,她透过我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是命运?是未来?像是棋手注视着自己手中的棋子,他们看着的不是棋子本身,而是落子之后整个棋盘的局势。

 

帕秋莉在那情绪无法解明的一瞬间之后回归冷淡,仿佛之前的倾泻而下的万千思绪不过是一场错觉。她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小声咏唱着复杂的咒文。漫长的咏唱接近尾声的时候她轻触胸口,随着魔法阵破碎的清脆声音,一块用细银锁链挂在学者脖子上的奇异红石仿佛从虚空中被传召而来,出现在她胸前。

 

隐形术?咲夜对魔法说不上精通,她看着这一连串的精彩魔法秀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就像是被读心了一般,从脚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否定:“不,是高阶的现实扭曲魔法。”咲夜向地上的魔理沙望去,人类魔法使眼中激荡着掩饰不住的崇敬和震惊。

 

学者处置现形的传说中的石头的态度却远远不如藏匿它的态度郑重。她随意地托起那块分辨不出是固体还是液体的石头,仿佛捏着一只小虫子,同样的漫不经心和同样的厌恶。魔理沙拼尽全力撑起的上半身微微颤抖着,咲夜也分辨不出来她是用力过度还是兴奋得不能自持。十六夜咲夜不是魔法使也不是学者,她对这块石头的意义也只是从故事里有所耳闻。那块让无数学者穷极一生,让王国倾覆,让文明毁于一旦,让人能够一窥真理的石头被自家的家养学者捏臭虫一样捏在指尖,她没法做出太像样的反应。

 

魔理沙才是这场魔法秀的合格观众。咲夜早已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些魔女的求知若渴,却在魔理沙被自己精湛的捆绑技术绑得结结实实还能向前挪动的意志力之前再次深感折服。黑白的魔法使几乎是在用视线解析它。似乎是觉得魔理沙的灼热视线有点烫手,帕秋莉放下了那块鲜红的石头,任它滑进了宽松睡衣的深处。

 

十六夜咲夜疑虑丛生。魔女对这块石头的态度远不如人类魔法使来得狂热和珍视,但她始终把它贴身携带。在今天她主动破解藏匿的魔法之前,咲夜很难想象帕秋莉会携带除了书籍以外的饰品。而且那个现实扭曲魔法也大有问题,她对藏匿石头倾注心力,却对石头本身兴致缺缺,甚至有种难以遮掩的厌烦。这不符合学者们引以为豪的理性。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魔理沙已经开始不断追问,刚刚短暂的观赏过程似乎用尽了她所用的力气,她像一块破布一样陈铺在地板上,但是提问的速度依旧像她飞翔的速度一般迅捷。制作方法?使用的术式?帕秋莉是哪里获得的?原材料是?她像是玩弹幕游戏一样把问题掷向帕秋莉,用将魔女活埋的气势。

 

面对问题的密集弹幕帕秋莉不躲也不挡,她只是在缓缓翻过手边大部头著作的一页书页以后,用再寻常不过的兴致缺缺的语气说到:“人命。”

 

咲夜和魔理沙几乎是同时“诶”了一声。像是面对着愚钝的学生们,帕秋莉诺蕾姬从书海中再次抬起头来。她声线依旧安稳,却清晰得有点异乎寻常。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我说,原材料是人命。”她耐心地解答到。

 

地板上的魔法使堕入沉默,而十六夜咲夜则在端坐着的魔法使依旧淡漠的紫色双瞳中,看到未曾见过的火光在燃烧。

 

 

 

 

(3)

听完了从者白天故事的蕾米莉亚沉默不语。她还带着呐,她最后这么小声地嘀咕着。

 

“在你眼中,”夜之王开口的时候带上了自己最不屑一顾的深思熟虑,“那块石头对她而言那么重要?”

 

“是的,我从未见过帕秋莉大人对别的东西倾注同样的感情。”咲夜笃定的回答的时候脑海中依旧烙印着学者眼中闪动着的火光。魔理沙被原材料是人命这个回答打击得不轻,她却只记住了魔女双眼中跃动的东西。魔女对知识是狂热,是依赖,像是快要干渴而死的旅人在沙漠中寻获的唯一清泉;对知识以外的东西是漠视,是迟钝,像是无尽荒漠中的漫漫黄沙从未真正进入旅人的视线。但她对那块石头不一样。她郑重地藏匿它,厌烦地注视它,甚至不惜耗费精力做出那样的表演以期自己会在大小姐面前提及它。她爱它,恨它,所有这些交缠起来,她果然还是爱它。咲夜最后这么想着。

 

听到回答的蕾米莉亚慢慢地踱到了窗边。清朗的月夜,细细碎碎的月光撒进她的屋子,像是命运的启示。她转身面对咲夜的时候脸上挂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轻浮又揶揄的笑,她拍拍手:“人类在那边坐好,现在是恶魔的故事时间了。”

 

「恶魔的故事」

常常有好事的学者对我们这个高贵的种族妄下论断。他们说我们自诩强大,古老,从世界创生之初就盘踞在无尽的深渊,无底的地狱,无穷的阴影之中,然而却会被区区法师的末流法术召唤,束缚,然后供他们差使,这不符合逻辑。

 

每当我想起这些连真理的小脚趾都碰不到的学者在那里妄谈逻辑,我便觉得不可在别人暴露丑态的时候嗤笑出声的礼仪真的是很强人所难的一件事情。可怜的人类从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界在高阶生物看来和蝼蚁别无二致,他们依旧自诩为学者,依旧追逐着真理摸不着的白纱。这份无知与前赴后继试图抓住虚无的精神实在惹人怜爱。我对我的同胞们始终把人类视为最时髦的宠物的风气深感理解。

 

你能明白吗,咲夜?从命运开始转动,时间开始流动之时,这个宇宙之间从未有人驯服了恶魔,而是恶魔主动被驯服了。

 

胆小一点的蝼蚁对我们心怀警戒,他们认为我们会招来堕落。我几乎已经不想纠正人类那些荒谬的想法,那就像清点所有的沙砾,摘下满天的繁星。纵使是恶魔也要花费上一生的。但是这个想法在他们贫弱的头脑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愚蠢,愚蠢到我甚至觉得自己对这份愚蠢肩负义务。是的,我在这里指正,恶魔从不是招来堕落,而是召唤恶魔本身就是堕落。

 

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在所有这些宠物之间我的同胞们最热衷于法师。就像所有那些毛绒绒的动物中你们最热衷于猫一样。他们的小伎俩是无关痒痛的尖牙和利爪,当他们试图抓挠我们时,我们会在那无用努力的深处的恐惧感中获得最大的快慰。还有他们的狂热,专注,自诩追逐全知的无知,以及使人发笑的高人一等的态度,无一不符合我们心中对宠物的审查标准。那就是我们看重的血统,毛皮,体型和面容。

 

所以说那座“法师之城”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恶魔召唤术研习中心也不足为奇。什么?你不知道法师之城?虽然可能会有些许出入……但人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你就把它当作遥远的过去,遥远的大陆的一座城池便好。初代的建立者认为将这些独行已久的法师聚集起来会有助于学术的进展,于是他们在那片大陆最荒凉大漠的地下挖掘了恶魔也会称赞的巨大空洞。那座金碧辉煌的城池就坐落于此。激进派的恶魔们为这段往事著书立传的时候总会质疑建立者的动机,他们认定这样不符合法师习性的群聚行为根本不是为了所谓“学术的发展”,而只是为了满足人类骨血里的那座竞争,倾轧,统治和勾心斗角的欲望。我却认为建立者的动机无可质疑,只是他们有本事把所有好的动机,全都变成罪恶而堕落的结果,变成我们的饵食而已。

 

那个所谓的黄金时代背后有无尽的烂疮,美丽的袍子之下有无尽的虱子。看似无关紧要,在虱子反过来淹没人类之前确实如此。

 

我对那座城池的印象最初来自于我老友们在聚会上的津津乐道。我的朋友,米卡利斯,一位有着化身从者服侍召唤者,然后在攫取灵魂之时获得更多快感如此这般爱好的可怜的绅士,向我们细致地描述了那座城池巨大而奢华的拱门,法师协会所在地高耸的水晶穹顶,向别的都市的统治者贩卖知识获得的无尽的财富以及城市毋庸置疑的中心,一座汇聚了无数法师前赴后继的无用的努力造就的遗物们身处的巨大棺材——那座图书馆。我的朋友巧舌如簧,他把那里的繁华遮掩下的堕落与罪恶描述得栩栩如生,让我不禁觉得信徒的神明向他们许诺奶与蜜之地的时候大抵也是如此。

 

我的同胞们在那些被召唤履历丰富的恶魔们的叙述中愈发情绪高涨。在那座城池被召唤立刻成为了风潮与时尚。恶魔的低语不但能点燃人类的欲念,同样也能点燃恶魔的欲念。然后被点起欲念的恶魔操弄着他们的口舌,使得更多人类堕入深渊。人类愈堕落,恶魔愈发干劲百倍,这就是邪恶的循环往复,美丽,简洁,迷人至极。

 

……你问我吗?我向来不愿意追赶潮流。在那个时候,我比起在人间锤炼口舌,更喜欢去血战战场上慢慢散步。但是毫无疑问,我老友们的描述也在我心中点燃了好奇,只是让我失望的是,过了许久,久到不知道命运女神转动了多少次机杵,久到在法师之城被召唤已经落伍到不能在宴会上当作谈资之时,才终于有人敢直呼我的名字。

 

我在上等席见证了那座城池的覆灭。

 

从结论来说,那座城池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座死城。后世的学者耗费百年研究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何会发生,我时常诧异于为何他们总对这些能一眼望尽的细枝末节纠缠不放,却总是看不到眼皮底下最重要的东西。堕落,欲望,和罪恶的洪流经过千年百年的累积冲破了堤坝,就这么简单。至于是哪个大法师在追寻什么真理的过程中迷失了心智,用什么办法把全城的人作为柴薪,炼成了那块贤者之石,委实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帕琪?怎么会,她当时还只是个十来岁的愣头青,不比你刚来馆里的时候成熟多少。她只是命运使然的是那个演出精彩戏剧的大法师的直系,又命运使然得离开书就会衰竭而死,命运使然得在术式发动地位于炼成阵的中心——那个被她当成老窝的大图书馆,最终命运使然地被推迟了终末而已。

 

全城都是灵魂被强制揉捻,精炼到一起的时候发出的那种地狱中都鲜少能听到的悦耳惨叫。我从城市外围的拱门飞到隐隐约约维系着我的术式中心的一路上看到的全是尊严尽矢,甚至是秽物横流的,摸爬滚打呻吟着不想死在这里的高贵的法师们。一路上都是这样,像是折磨那些罪人灵魂的地狱熔炉。数千数万呻吟着的,惨叫着的,哭号着的灵魂,我开始是愉悦,却最终也厌倦了起来。

 

一切都在我踏入那座图书馆的大门,看到在地上颤抖着的那个纤弱的紫色的身影,听清楚她口中一开始被我误认为是理智丧尽的胡言乱语的时候变得完全不同了。是的,那就是帕琪。她也曾像黑白老鼠一样被抛置在地板上呢。我从她身边经过,想走进图书馆的深处看看那个以为自己达成了伟业的疯法师是不是我心仪的宠物,却在听清她声音的一瞬间,仔细地打量起了这个蜷缩在地上的孱弱的身影。

 

你绝对不会想到的,咲夜。在这个只是痛哭流涕,呼喊神明,理智尽失的疯狂之城里,帕琪,这个你眼中温文尔雅的大学者,和粗俗一词完全不沾边的辛辣言辞家,甚至从未提高过声音的死气沉沉的魔女,匍匐在地上,从她薄薄的嘴唇中吐出的,是我漫长恶魔生涯中听过最多的污言秽语。她忍受着即将被剥夺灵魂的莫大的痛苦,浑身颤抖地,思路清晰地,对命运,对神明,对这个城市,对那块石头,对那个遭天杀的疯子,倾倒出所有的诅咒,辱骂,渎神的言语。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骂着。

 

我在她身边驻足。我听着她从大陆通用语骂到伊多语,从昆雅语骂到诺维亚语,从地狱通用语骂到塔那厘恶魔的方言,从龙语骂到古精灵语……咲夜,我真的后悔自己没有研习可以用来录音的魔法。你即使不被这个年轻人掌握了如此多的亵渎的知识倾倒,也会由衷地爱上她说古精灵语的时候那迷人的卷舌音的:“Ego,mibo orch Norns!”

 

古精灵语,高贵优雅的语言,这个几乎只剩了一口气的女孩在这里用它大声叫骂:“命运女神只配和半兽人舌吻!”我几乎是一瞬间爱上了这份亵渎神明。我立刻下定决心,这份在死亡阴影面前也不丢弃的真正的傲慢,我绝不会让我以外的哪个神明或者恶魔收割而去。

 

我也不知道在这片地狱中究竟是谁呼唤了我的名讳。将我从地狱拽到另一个地狱的大概只是这些疯狂的哭嚎着的想要拯救的痛苦的灵魂。但是召唤者已经不重要了。命运向我低语,我知道自己是为她而来。我向她伸出手。

 

之后的故事都只是后日谈。我切断了那颗已然成型的石头对她灵魂的引力,走到图书馆深处击杀了那个疯子法师。他试图用石头来抵御,却发挥不来人类灵魂哪怕最些微的力量。他根本不懂,完全用不来。虽然理智在这个世界上无足轻重,什么也不是,但唯有理智才是让人类和沙石区分开来,让恶魔愿意让人类留在他们的客厅,让人类灵魂的力量得以发挥的唯一的东西。随后我将石头交给了帕琪,那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这百年里我从未见过它,我以为她早已将它分解了。毕竟她曾经那么言辞激烈的辱骂着它。她恨它,或许和恨着我不相上下。

 

你这是什么表情,咲夜?你还不知道我们的魔女的心高气傲吗?她寄宿在这里,却处处表现得仿佛是真正的女主人一样。我和那块石头一样,昭示着她人生最大的失态和失败。石头可以分解,我却始终会在她身边,直到她承召而去,然后我会在那个瞬间掳走她的灵魂。她不会不恨我,也不会不傲慢的。

 

但我就是喜欢她这样。

 

 

 

 

(4)

十六夜咲夜把自己主人的信交给魔女的时候感到短暂的人生里从未感到过的激烈的踌躇,像是黑白老鼠在自己心里玩仓鼠轮,非常痒。

 

魔女在微弱的烛光下接过了那封信,她葱白的手指拿起拆信刀,动作娴熟而优雅。她在昏黄的烛光的映照下对着信纸眯起眼睛。每次都是这样,咲夜思忖着,她阅读的速度异乎常人,但唯独大小姐定期的写来的信,几百字而已,她会消磨上十来分钟。

 

她阅读完的标志是将信纸凑近烛火。无论是谁看到爱书如命,一张写着字的废纸都当作珍宝囤积着的纸性恋魔女居然在烧着纸片都会震惊地说不出话。起初咲夜也非常震惊,但魔女只是不置一词,然后一切照旧,我行我素。

 

微弱的火苗映照在帕秋莉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她的焚信行为始终都像个仪式,期间似乎有着必须凝视到信完全化成灰,不可说话,和在火光中冥思等等不成文的规则,但她今天自己打破了规则:“她怎么说。”魔女的视线落在咲夜身上,是烛火一样的温度。

 

优秀的从者永远不会被指代含糊的问题难倒,但咲夜这次确实有点犹疑。她怎么说?对什么怎么说?对那块石头吗?咲夜凭借着敏锐的直觉抓住了这个问题背后的深邃涵义。石头在她的主人和魔女之间始终都只是个隐语。于是她作答:“她认为您恨她。”她说完的一瞬间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心底的毛毛躁躁逐渐扩散开来。

 

魔女只是凝视着羊皮纸上跳动着的火光,纵使微小,它舔舐过的地方也都只能留下一片焦黑的碳化痕迹。她在火苗快舔舐到她手指的时候轻巧地使上一个漂浮术。刚刚在虚空中画出法阵的手指扶上额头,她几乎已经遮掩不住眼底的厌倦。

 

“蠢货。”她小声地说到。分不清究竟是在说谁,还是在说什么事情。

 

她再次把视线安放到咲夜身上的时候情绪已经一如往常,像是灰黑色的余烬。她合上书桌上几乎是永不合起的书籍,并把它们清扫到一边,咲夜一度认为那些书籍已经和书桌融为一体。她依旧是这个馆内最温和礼貌的上位者,她询问,而不是命令,能帮我去开瓶红酒吗?然后有时间来听听魔女的故事吗?

 

咲夜对她微微鞠躬应允。唯有时间,她永远不至欠缺。

 

「魔女的故事」

……她说那些都是后日谈吗。对恶魔来说确实是如此吧。但是我和她不同,他们沉溺于过去,我只在意现在。

 

对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唯有这件事上我和她结论一致,我只是在一个不好的时代位于一个不好的地方,仅此而已。只是对她而言,或许是最好的时代和最好的地方。

 

我会讲述她没有察觉,也不会提及的那些东西。让我们变成如今的我们的那些东西。

 

我花了很久才意识到那不是一般的恶魔契约。几乎是有数十年。那时候她已经把她的堡垒转移到了这座图书馆之上,而我依旧像生命里所有其他时光一样蜗居在这里。……不意外吗?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正是当年那个炼成阵的最中心。她会把这当成一种幽默吧。我却什么都没想,既没有意识到国家倾覆同胞死尽的仇恨,也没有身为遗族必须把这些伟大遗产传承下去的责任感。我执意停留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其他的生活方式而已。

 

我过去从未接触过恶魔学,因此我研习了很久。她的契约很特别。恶魔是非常狡猾的种族,诡计多端的谎言家,普通的恶魔契约都是不够公平的,他们替你实现愿望,不论以什么形式,而你则将灵魂出卖给他们。这里存在漏洞,他们若是不再觊觎你的灵魂了,恶魔们可以立刻舒展蝠翼,潜回地狱。虽然他们耐心极佳,对灵魂有惊人的欲望,很少如此为之,但他们确实可以。

 

我和蕾米的契约则是:“我必把灵魂奉献,她也必攫取灵魂”。

 

她给自己套上了项圈。而锁链,紧紧地栓在我的心脏上。

 

我怀疑过她的智力。她年幼少女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当她天真无邪地笑起来时谁都无法抵御,但我最终还是察觉到,若是和恶魔对峙,绝不可以仅仅凝视皮囊,幼小无暇的外表之下,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恶魔。

 

她有和你提及到那个叫做米卡利斯的恶魔吗?他以喜爱扮作从者闻名。他服侍着一切渴望财富,权利,真理,亦或是复仇的贵族们,他化作衣冠楚楚的执事,侍奉在召唤者身后,而这种屈居人下的屈辱无时无刻不在他那颗空洞的胸腔里跳动,他沉溺在这般快感里。恶魔没有心,他们始终都在寻找心跳的替代品。

 

蕾米也是如此。只是她的欲念更加深沉,也更加隐蔽。她寻求的是傲慢与傲慢的对撞,只有对撞带来的震荡,才能让她的血液勉为其难地迸射出去。为了这份快感,她创造出弱点,她把锁链递交到我手上。

 

我从未恨过她。我从未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傲慢。她驱使着我高压应对她,而我从最开始就已经厌倦了。

 

……或许还有恐惧。并不是我自夸,我对自己身体的羸弱深具信心。她的锁链在我的心脏上越缠越紧,仅仅凭借这个不知为何还在跳动的东西我根本拴不住她。所以我也驱使着自己恨她,给予她想要的东西。在心脏和傲慢全部失效的终点就是她的掠夺和我的死亡。嗯,是的,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从未恐惧过死亡,我恐惧的不是死亡。

 

你知道她为什么写信吗?这是我们之间这场游戏的延伸。在所有那些兜兜转转的话题之后,在好茶叶,好烟草,好红酒,有趣的人类,血战的新进展,半神们的新绯闻之后,她的信的主题永远只有一个,她笑得揶揄,卖弄着不怀好意的眼睛,尖牙若隐若现,蝠翼轻轻地拍打,在居高临下的卑躬屈膝中享受她最喜欢的快感,她问我,是不是该提出契约的愿望了?什么时候可以放她自由呀?

 

她分明不想。她也知道我做不到。我应对这份伪装成可怜的傲慢只能以她最喜欢的傲慢回应,最傲慢的回应就是不回应,所以百年以来,我始终沉默不语。

 

……现在她知道石头并没有被我分解了,吗。你知道他们的箴言吗?“恶魔从不追问意义”。好听的句子,对他们从不搬弄头脑这个事实再漂亮不过的遮羞布。

 

厌倦在消磨着我,就像火舌吞咽信纸。在她的耐心,我的傲慢被消磨之前,在所有这些书信燃烧殆尽之前,这局游戏会永远地延续下去。对,我其实不必焚烧掉她的信,收集起来便好。但恶魔即使是字迹中也富有魔力,在不远的未来我终于放弃这局对弈之后,这些信纸会被装订起来,然后以随意什么《恶魔书》之类的名字作为魔导书流传下去吧。

 

我不想让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到她揶揄的笑和天真无邪却不怀好意的眼睛。

 

 

 

 

(5)

“妖怪真的很麻烦。”咲夜在看着魔理沙大快朵颐的时候神游八荒,然后突兀地吐出了这句话。可怜的金发小女孩险些被噎死。

 

十六夜咲夜轻车熟路地取来了灵梦的茶具给魔理沙倒上了水,后者在这种赋予人生命的液体的帮助之下终于活了过来。“你终于要换个职场了吗,”纵使依旧咳嗽不断,魔理沙还是打趣到,“我认识的人正好在招工,只要会跳舞就行了。”

 

“免了。”咲夜答得冷淡。她看到魔理沙鬼鬼祟祟地还想对她带来的巨大便当动筷子,毫不留情地一把夺了下来:“你给灵梦留点。”

 

地点是在博丽神社。咲夜时常会给独居的灵梦带来一点馆内制作的美味佳肴,毕竟这里的巫女总有种放着不管会饿死自己的微妙感觉。今天前来拜访的时候灵梦并不在,家里只有不知道是在看门还是私闯民宅的眼熟小贼。鉴于神社时常有寄宿的各色人等,咲夜的便当向来不止准备一人份,于是她便让魔理沙先吃了起来。二人则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所以,”魔理沙眼见确实不能再吃了,恋恋不舍地擦起了嘴,“只对恶魔温柔的人类怎么突然发出这种感慨啦?”

 

咲夜微微思考了一会儿:“不管是犟头犟脑都不退让,没有自信却对自己的认知有迷之信心,自以为自己很了解别人还是打死都不能好好说话,奇怪的偏见,莫名其妙的游戏,几十年如一日的赌气,还是即便爱却不谈及,这些地方都很麻烦。”

 

在咲夜数落到半途的时候魔理沙已经憋不住笑,妖怪就是这样嘛,她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增多的不只有寿命,还有性格的别扭,她最后这么总结。

 

“你不也是想当妖怪吗?”咲夜反问。

“不是想当妖怪,是想长生不老。若是长生不老需要变成妖怪,那我也不抗拒。”魔理沙轻巧地诡辩。

“不去找贤者之石了吗。”

“要是帕秋莉能直接把石头送我那当然最好啦——但你家学者看着那石头的眼神……我才不敢偷。在这里人命可比黄金贵重啊,最重要的是我一点都不想被灵梦退治了。何况除此之外方法还多得是,我也不急。”

 

她们一起坐到廊下闲聊。时值三月,恰是樱花纷飞的时节,是宴会的季节。她们啜饮着用灵梦的茶叶泡出来的粗茶,安静地欣赏着樱花。

 

“妖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咲夜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活得够长,可以随便怎么蹉跎吧。她们的感情不像短命鬼们那样激烈……被时光稀释下去,有的时候甚至被拖曳成别的什么形状。但是她们没短命过,所以有时会看不清。”魔理沙随随便便地应答。

“你变成妖怪之后也会这样吗?”

“或许吧。”魔理沙跳下走廊,开始舒展筋骨,“我又没变过。但是不管怎么说,感情不管被揉成其他什么形状,爱的本质还是爱,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这点我是可以确定的。”

 

她轻盈地跳上扫把,灿金色的长发和樱花一起纷飞着。

-End-

是我。(揍) 出发点是想写拧巴的蕾帕故事,中途觉得自己在写届不到的蕾帕故事,最后才察觉到原来我是在写帕琪含泪做1的蕾帕故事,天了噜!【拖走

这次想说的都在文中说完了……虽然被我写得别扭得要命但果然还是爱吧!是爱!建议怀着是爱的心情去看w 引入普通人类视点真好用!人类写起来真舒服,我还想写人类!

蕾米和帕琪一见钟情x是在思考帕琪的“风骨”究竟是什么东西时候的产物……文人的风骨果然还是要蔑视一切,甚至蔑视死亡!蔑视死亡果然就是要大声辱骂!虽然觉得很不帕琪,思考一下又觉得很帕琪,太怪了x

莫名其妙的语言全都是瞎编的,瞎搜的。我确实也想细致地做好考据,但无奈没有精力(就是懒)。

如果有人能看到这里非常感谢……如果能再见再好不过了。下次想写堇子的故事【不要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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