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之言。

【东方project】【貘鹭】捏造梦境

*哆来咪·苏伊特×稀神探女

*些微的稀神探女→八意永琳成分,注意避雷

*时间点在绀珠传故事前

*个人理解偏差有

*希望大家给她们投票(暗示的眼神)

*很困





水声。

比鱼儿游过的声音更灵巧,比野兽踏过的声音更轻盈。

像是一只涉禽。

她从日记里抬起头来。


 


「来访者」

涉水而来的来访者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样在她对面安然落座,神情怡然自得。不告而来的访客轻轻抖落白羽上的水珠,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四周。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布景,同样是深蓝色的地面上薄薄一层的水面宛如镜面,仿佛是从虚无中诞生出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淋了下来,敲击在水面上,敲击在她们委身的小亭子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不错的小房间。她最后这么评价道。饱含着打量兴致的红瞳首次安放到了她身上,哆来咪苏伊特一瞬间觉得有点灼人。于是她合上日记。

 

谢谢。她得体地回复,用自己的绀色迎上那道不甚礼貌的窥视的红。

在视线交错时,亦或是在这之前,或许是在她无声优雅地抖动着自己的片翼的时候,她便意识到,她认识这个来访者,她们在梦中相逢,她持有她最深处的秘密——正如她持有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生灵的秘密一样。

 

您是稀神探女。她陈述道,月之高层,口舌之祸的女神,片翼的白鹭——稀世的美丽与痛苦,罕贵的纯粹又复杂,在梦境里也不曾宽恕过自己的可怜的小动物,她在心里补充。

 

对方轻轻颔首。“我是来向您求助的,梦之支配者,哆来咪苏伊特,”她在话语的间隙扯开自己的领结,它紧紧压迫着她的喉头,使她难于发声。她解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在梦中重建月之都。”

 

梦之支配者,被唤作哆来咪苏伊特的梦貘在对方过于放松地扯着领结的时候有点察觉,在稀神探女过于快速地不再将她唤作您的时候彻底意识到,正如自己在梦中观察着她一样,她也在现实中观察着梦境,或许是出于战略意识,或许是出于月之民对自己以外的生灵的奇怪的责任感与支配欲。

 

我们都很熟悉彼此,对方有备而来。

 

梦貘感到一阵不可言明的轻快。省去了那些仪式化的繁文缛节,省去了那些使人生厌的试探与文字游戏,她深知面前的女人的行动方式。她师承那位现居地上的那位大人,和那位大人一样,她行动起来仿佛手术刀一般锐利,又仿佛猛毒一般勇猛。她既然身在此处,便意味着已经准备周全。于是梦貘也单刀直入:“我没有拒绝的余地吗?”

 

稀神探女垂下眼眸,她的手指轻轻抚摩着手中即使是夜晚也不曾摘下的领结,在不多不少的沉默之后她回应道:“是的,你没有。”

 

貘注视着面前的鹭。她确实是梦魂,正因为没有携带肉身她才能在这里久违了千年地直抒胸臆。但是她毫无自己身处梦貘支配之下的自觉,这究竟是月之民的自信,还是傲慢?不管怎么样,她们是一群麻烦的家伙。“旁若无人地闯入别人私宅,滔滔不绝地自顾自提出要求,语带威胁地堵住别人拒绝的路……这便是你们月之民的做派吗,稀神探女大人?”哆来咪质问的时候语气平静,仿佛陈述着今天的早点是哪个女孩摘到了星星的梦。

 

稀神探女并未在意这些带刺的语言,她轻巧地拨开了它们:“你可以提出愿望。”她左手抚唇,这么说道。

 

“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在我能达成的范围内。”

 

“那么,”哆来咪苏伊特起身,两人面前的桌子在她手指的指挥下突然变成云朵一样的粉红色漂浮物,她舒舒服服地在粉色的梦魂上趴了下来,支起胳膊凑近了稀神探女的脸,“我从很早以前就想要张羽毛毯呢。”她眯起眼,凝视着白鹭的片翼。对方难以察觉地将翅膀往身后收了收。

 

哆来咪苏伊特相当开怀。她不是恶趣味的人,但也没有义务在傲慢的月之民面前保持好脾气,她托着自己的下巴,上扬起嘴角,用欢愉地语气说到:“那么事成之后,让我一根一根拔下你的白羽吧。”无论这样小孩子气的行径能不能让对方知难而退,看到傲慢的月之民困扰的神情已经是一大乐事。梦貘在最上等席期待着白鹭的反应。

 

对方不出意料地皱起了眉头,然后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仿佛舍弃了什么东西一般,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么从明天开始,快没有时间了。”白鹭在貘短暂愣神的间隙站了起来,利落地转身离去。而梦之支配者,不知道是在对对方竟然应允了还是自己居然提出了这种要求的半分恼火中打了个响指,“明天见。”哆来咪苏伊特转过身去,她躺在粉色的梦魂上,重新翻开手中的日记。

 

然后深蓝色的幕布吞没了稀神探女的梦魂,在她的羽翼再次被雨水淋湿之前将她送回到现实中去。

 

 



「捏造者」

“不存在能让人误以为是现实的梦境。”梦是她的专业领域,梦之支配者对梦的断言斩钉截铁。正在啜饮红茶的稀神探女微微蹙起了眉头。

 

“根据我的个人经验,做梦的人很多情况下并不能察觉到自己身在梦中。”她把茶杯搁回到桌子上,太甜了,她腹诽,而且甜得很一言难尽。

 

“确实是如此,但和您需要的状况不一样。”哆来咪苏伊特从虚无中抽出一件打满了各色各样补丁的白布,“梦就如同这张布一样,是由各种各样的补丁,所谓的现实的碎片,拼凑而成的。游荡的梦魂像是白布上的蚂蚁,它们没有察觉到梦的本质,仅仅是因为它们还没有爬出这一块补丁而已。”梦之支配者满意地看着沦为学生的月之民慢慢理解的神情,给自己这节授课做出总结:“所以人们并不是‘不能’察觉到自己身在梦中,而是‘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在梦中。探女大人,您要的不一样,您需要一个长久的,共享的,不会暴露的梦,您要的不是制造梦境,而是捏造现实。”

 

她纤细笔直的手指抚上唇,哆来咪苏伊特慢慢察觉到这个动作是她思考时的惯用动作,她垂着睫毛。哆来咪没法从那片深沉的红中读出什么情绪,她等待着稀神探女自己揭开沉默。

 

她揭开了。“那就捏造。”她声音很轻,很柔和,仿佛一阵清风,但语含命令,不容置疑。

 

“我做不到。”哆来咪苏伊特轻轻抚摩着杯把,啜饮了一口红茶。很甜,像是坠入爱河的梦。她目光澄澈地注视着探女,对方只是沉默着等待她的理由。“正如你不懂真正的梦境是什么一样,我也不知道真正的现实是什么。探女大人,你觉得这杯红茶怎么样?”

 

白鹭很明显诧异于貘前后两句话题之跳跃,但好教养让她在短暂的思考之后还是开口作答:“说实话,不怎么样,”她顿了顿,仿佛对委婉地表达这件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太甜了,而且这份甜很是一言难尽。”她最终还是直率地评价到。

 

貘丝毫不以为意,她轻笑着摇动着尾巴。“那是自然,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的‘甜’究竟是什么意思。”探女岿然不动地凝视着她,她发觉自己很中意这只白鹭在困惑时只是注视和思考的行为方式,“甜是舌尖上的味蕾接触到某些食物时的一种感觉,但我是梦貘,我从未进食过现实中的食物,这些,”哆来咪苏伊特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红茶与甜品,“只是运用我从人们梦境里获得的知识,搭配上我个人理解的拙劣模仿而已。探女大人您啊,也不知道与心上人两情相悦的梦境是什么味道吧。”貘面前的餐桌上蓦然出现了刀叉与一块放在碟中的,轻轻颤动着的梦魂。她几乎是充满表演意味地在畏畏颤颤的梦魂上分割出一小块,然后放入口中。

 

“这便是我感觉到‘甜’的方法,我不明白与你感受到的甜是否有所偏差。但这样一场美梦,就是我的棉花糖。”梦貘礼仪周正地用餐巾擦着嘴,然后对稀神探女如此说到。

 

长久的沉默。沉默长久到哆来咪苏伊特觉得如果再不出声打断,同样托着下巴沉思的稀神探女会在她面前化作那座名为思想者的著名雕塑。

 

苍白而不是古铜色的思想者终于自己开口了:“正如我不懂真正的梦境一样,你也不懂真正的现实,换句话说,”她终于抬头注视着貘,红色的双瞳中一如既往的冷漠,貘却不知道为何感觉要被其中的热切灼伤,“我理解现实,而你理解梦境。”

 

“开始上课了,哆来咪,来学习现实究竟是什么。”她就像人类伸懒腰一样扬起了自己的片翼,梦之支配者看到了打理得齐齐整整,近乎透明的美丽羽毛。她撑开了自己的翅膀,仿佛在鼓足干劲,“我们一起来捏造这个梦境“,她目光灼灼,而哆来咪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她洁白美丽的羽毛还是一如既往平淡却激昂的话语中走了声,她忘记了说不。

 

 

 

 

「关于甜」

“从这么基础的开始吗?”

“是哪位说自己不明白甜究竟是个什么感受的?”

“又是哪位说时间不多了的?“

她们一来一往地斗着嘴。在提出第一个课题前稀神探女把想法细致地告诉了她。计划非常简单,探女尽力向她解释现界住民的感受,而她尽力去理解。然后她为探女造梦,要是这份感受能让她无法区分梦与现,那便是足以以假乱真的捏造;若是不行,则重新回到讨论。这便是试行错误。要点是讨论,稀神探女这么说到。语言不是为了相互理解,而是为了沟通。她认定现实与梦境中的感受存在共同点,而语言中存在桥梁。

 

梦之支配者承认,口舌之祸的女神对语言的论断的说服力,并不亚于她自己对梦境论断的说服力。

 

这只白鹭思考的时候很美丽,她们相对而坐的时候,哆来咪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她眼眸低垂,屏气凝神,片翼紧紧地贴着身体,白羽纹丝不动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轻轻颤抖。在她的精神深潜入思维和语言的迷宫的时候她的身体仿佛暴雨来临前的海面,脆弱无比又积蓄着力量,有一种不安稳的风平浪静。呀,现在,海面开始泛起波纹了……

 

“和恋人手牵手漫步,和恋人激情的一个吻,和恋人白头偕老,用你的感受来判断,这三个梦谁更‘甜’一点?”她从迷宫中探身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哆来咪期待中的如释重负,就像早已理解了呼吸是片刻,深潜是恒常,她注定继续在思维和语言的深海中渐渐遗忘呼吸一样。

 

“牵手漫步的口感更清爽,深吻在前者的基础上有点热辣,白头偕老的口感更绵长吧。”她在搜肠刮肚描述感受的间隙里取出三块粉色的梦魂,在她指尖的指挥下它们溶解成闪耀的流沙,细细碎碎地流进糖罐里。稀神探女的面前摆着三杯温热的红茶,她用糖匙将闪耀着缤纷色彩的流沙加到红茶里。

 

“探女大人,您的点单。牵手漫步口味的梦,深吻口味的梦和白头偕老口味的梦。”她故弄玄虚地对探女微笑,露出标志性的黠笑。

 

“你真的很喜欢做这些表演呢。”探女不置可否地拿起红茶杯,梦貘却从她微微扇动的片翼看出了此刻白鹭的好心情。她啜饮完每一杯红茶之后吞咽净水,哆来咪对她的细致和龟毛甚至心生敬佩。

 

“这杯,”稀神探女指着那杯哆来咪用牵手漫步的口感的印象泡出的红茶,“与其说是砂糖的甜,不如说清爽得很像天桃的口味。月之民的主食可以用这种感觉捏造。”她抬眼看到认真记着笔记的梦貘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却在对方抬头用眼神催促她继续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她的指尖从牵手漫步梦之茶的杯口滑到了白头偕老口味梦之茶的杯口,“这杯的味道就很像砂糖了,厚重沉稳。至于这杯,”她白净的手指再次缠上那本激情之吻梦之茶的杯把,在梦之支配者的注视下再次啜饮了一口,“这份热辣比起茶更像是酒,甜腻刺激的红茶……真是现实中难得一品的风味。”她说出赞许的时候依旧语气平静,若不是知晓对方并不是这样的人,貘或许会把这话当成讽刺。

 

“出乎意料地简单呢。”梦之支配者在合上笔记的时候小声地感叹到,而对方也只是用“因为是很基础的东西”来回应。

 

哆来咪苏伊特凝视着那罐激情之吻梦化作的砂糖,它是燃烧的绯红色,细碎又耀眼。她把砂糖罐举到眼前,透过玻璃罐的空隙看到的无色的白鹭似乎也被染上了一抹红色。“探女大人,您呢,在我所有泡出的红茶中,只有这杯喝了第二口呢。”她眨动着眼睛。

 

白鹭意料之中地用沉默回应。”您比起茶,其实更喜欢酒呢。”她陈述道。她心底藏着不会说出口的后半句,这只白鹭啊,比起平淡无奇波澜不惊的生活,更喜欢精彩纷呈的人生呢。

 

她在白鹭回应之前打了个响指,“再不入眠,您就要一夜无眠了。祝您做个美梦。“她向白鹭挥手告别,对方则在被小亭子微弱灯光投影出的阴影吞没的一瞬间好像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吞咽下去。

 

那天晚上,稀神探女在短暂的睡眠中一直在做和面目不清的某人激情亲吻的梦。确实是像糖一般甜美,像酒一般热烈。她在周身洋溢的幸福感中醒来,然后默默思考着是否要携带阴阳玉进入梦境,砸那只貘黠笑着的脸。

 




「关于痛」

“外界人似乎觉得,人类能相互理解是基于彼此都有痛觉。“哆来咪苏伊特在将一块牛排放入嘴中后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边的酱汁,她看着探女熟练优雅地手持刀叉将牛排切割成许多1cm×1cm的小方块。她一边想着对方专注的样子非常像手持手术刀的外科医师,一边用轻飘飘的语气抛出了这个话题。

 

“你是吃了什么哲人的梦吗。“稀神探女充满仪式感的切割行为终于告一段落,盘中小方块们整齐排列着,完全看不出哆来咪将它们制作出来的时候的形状。

 

“就当作如此吧。据说人类是一种不把对方当作没有痛感就不能进行杀戮的生物呢。只要双方都有痛感那人类所谓的同理心就适用,同理心就适用那就有可能相互理解,似乎是这样的推理呢。“梦之支配者微笑着看着白鹭将她制作出来的牛排送入嘴中,她的唇很薄,但唇色很鲜明,她咀嚼的时候几乎是无声的。

 

“很不错,和现实中的别无二致。对进食这方面的捏造姑且算大功告成了。“她评价的时候非常自然地高高在上,貘也逐渐习惯了这种月之民的本性。”至于那个推理……能用那半吊子的智慧到达这个结论,人类真的很努力。但是他们前提就错了。“她晃动着佐餐酒的酒杯,淡淡地指摘,”无论什么时候,生灵都不可能相互理解。“

 

“说到底,生灵们不过是擅自地把自己的感受推及到别的生灵而已。对方的痛感是否就和自己的痛感一样是永不可知的。人类认识世界的方式就是一场捏造,就和梦与现一样。“

 

“就和你和我一样。“哆来咪苏伊特在对方沉默下来的时候适时地接上这句话,白鹭神色自若地点了点头。

 

哆来咪将餐盘撤了下去。在她开启新换上的一支朗姆酒的时候稀神探女突然发问:“说回来,你有痛觉吗?“她的语气中不含丝毫攻击性,甚至没有好奇。

 

好失礼啊。有一瞬间哆来咪苏伊特有点不太想克制自己心声将抱怨说出口,但她仔细打量探女的时候发现那片深红之下有一缕焦灼。啊,原来如此,梦之支配者思考到,她并不是对她感兴趣也不是在质疑她的生物性,只是自己要是甚至不理解痛觉会对接下来的捏造造成不小的阻碍,于是她将抱怨换成毫无根据的自信,当然有,她昂首挺胸这么讲到,长长的睡帽随着她展示自信的动作晃动了两下。

 

“明明是在梦境这种绝不会真正受伤的地方?“

“只要活得够久,你也会在心血来潮用刀叉进食梦的时候不小心切到手的。“

“抱歉我并不会进食梦所以这种事不会发生。“

 

她们一来一往的时候探女的左手搭上了嘴唇,“在我身上展现你的痛。“她说出文法莫名其妙的句子,这是她们二人间的暗号。她想要一场梦,一场像是刀叉切到手时痛苦的梦,一场吞噬下生灵内心最惊惧的梦时感受到的痛苦那样的梦,一场和被折磨的梦的口感近似的梦。她要来评测梦的痛苦和现实的痛苦有何不同。稀神探女比以往更平静,但梦之支配者就是知道,从她抚唇的手指僵硬的程度知道,从她的片翼支楞起的角度知道,从她波澜不惊的双眼中窥视到,她比以往更紧张。

 

明明是非常怕痛的人。梦之支配者想。她手握着她的爱,她的恨,她想隐藏和埋葬掉的一切,她了解她,或许也算得上理解她。

 

为何要为月都做到这步呢。她在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极其适时地感受到了不快,复杂的,千丝万缕的不快。二人面前的餐桌消失在虚空的速度快得人眼力不及,她只是想,下一瞬间她就出现在了全身紧绷的白鹭面前。她是这个世界的支配者,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她用日记掩住自己的黠笑,用自知没有在笑的眼神目送稀神探女离去。“特快梦境列车,祝您旅途愉快。“她这么说,脚下蔓延开来的野兽一样的阴影急遽地立体,膨胀开来,一口将白鹭吞没。

 

梦。

 

她用右手抓住自己的翅膀,那些向来是被细致打理的羽毛从来没有被这样蹂躏过。她把自己的翼向身前扯,手和翅膀都在颤动着。好痛。她视线移向身侧,那原本是美丽的白羽,现在却一片污浊。鲜红的,深红的,乌黑的,沾染在其上,滴落下来,流淌下来,汇聚下来。那是血,是生命,是污秽,是谁的血?谁的生命?谁的污秽?她颤抖着撕扯着翅膀,将左手所持的锐利的剪刀伸向羽根,她控制不住颤抖。刀锋嵌进了血肉。好痛真的好痛。但她还是颤抖着合上剪刀。划开血肉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切断神经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最后碾碎骨头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她的意识断线了

 

她从梦中脱身。

 

哆来咪苏伊特走近了她蜷缩在雨中的梦魂。

 

“你生气了?“她凛然地发问,要不是湿透的白羽和银色水珠落得淅淅沥沥以及身体克制不住地颤抖,她看起来真的像高高在上进行审判的女神一样。

 

“有点吧。“她答得暧昧,浸满雨水显得脆弱无比的白鹭向她投来了强硬无比的质问的眼神。”为什么“,她的眼神这么问。

 

她看着这只在雨中无依无靠的小动物突然有点后悔。她在她半臂之处蹲下,为她撑开伞。“就是你现在明明很生气,却仍率先顾及我情绪这点让我很生气啊。高高在上的月之民何必要照顾我这种蛰居在梦境中的妖怪的心情?我的能力就这么重要吗?探女大人,这任务有这么重要吗?比所有的这一切都重要吗?“貘反问的时候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温吞的口音,除了在探女大人这几个字的发音上格外用力以外一如往常。

 

她依旧在颤抖,但即便如此还是言语清晰:“因为这是唯一谁都不会受伤的办法。“她抬眼看着哆来咪的眼神中喷涌而出深深的疲惫,困扰,但是没有自怜自艾,她蜷缩在雨中,像是受难的女神。

 

哆来咪苏伊特几乎是被巨大的后悔感吞没。她不明白稀神探女在面对什么,也从来没想过要弄明白,站在她的立场上对方只是闯入她的私宅,用威胁手段要求她合作的主顾。虽然与她相处的时光超出她预料的快乐,但这更映衬了她们关系的荒诞。她认为既然自己包容了对方的傲慢,对方也有义务包容她的小小任性与报复。于是她揭开伤疤的一角——最浅的一角。她撤去了雨幕,左手搭上了稀神探女的肩。抗拒肢体接触的白鹭只是在颤抖,但并没有拒绝。

 

“我很抱歉。“她最终还是只能挤出这样浅薄的话语。

 

“很精彩的痛苦,很真实,真实过头了,“她挤出语言的时候努力防止牙齿上下磕碰,虚空中贴心地飘出一张毛巾,盖在她的银发上,”我也很抱歉,哆来咪,“毛巾挡住她的脸,貘看不清她的表情,”你绝对不只是建造梦都的工具而已,我发誓。“

 

之后她们在哆来咪原地建起的小木屋的火炉前烤着火,两人都知趣地避开了刚才的话题。

 

“探女大人,说回来,为何捏造月之都需要痛苦这种感受?拒绝生命,几乎是静止的月之民也会痛苦?我以为痛苦是活着的生物的专利。“

“只要活得够久,你也会在心血来潮监督月之兔训练的时候意外被脱靶的子弹射中的。 “

 

哆来咪凝视着稀神探女的脸,白鹭开玩笑的时候语气平静,甚至让人分不清是否是玩笑。察觉到视线的稀神探女转过脸去,对貘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而貘则庆幸起了自己把火烧得够旺,白鹭肯定没法看到自己脸上蓦然出现的绯红。





「关于爱」

梦。

 

她脚步轻快地走在廊下,木制地板发出细碎好听的声音。她轻手轻脚拉开连门的时候委实心情愉快。室内的景象和浓郁的药香一起涌向了她。她看到那位大人正在伏案小憩,不掺一丝杂色的银白色发丝柔顺地伏盖在她的眼眸上。那位大人呼吸平稳,神色宁静。于是她也屏住了呼吸。她觉得自己像一只真正的白鹭一样,无声地滑进了室内,把手上的文件搁在案上。在她怀着对这个房间里使人安稳的药香的一丝留念拉上连门时,她听到了一声致谢,谢谢你,探女。让人怀念?的那个声音这么说到。

 

她从梦中脱身。

 

从梦中醒来又在梦中苏醒的稀神探女睁开眼睛。她坐在熟悉的那个位置上,面前摆着的熟悉的红茶杯盛着熟悉的红茶,她面对的是熟悉的人,迎上的熟悉的温和的绀色——要是忽视那片绀色里隐隐约约闪动着的不安的话。

 

哆来咪苏伊特在等着她对这次课题做出评价,而她只觉得嗓子好干。

 

“你似乎不怎么分得清‘敬爱’和‘爱情’。”她最终还是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心情压制了下去。她们向来是互相窥视的,但此刻她却丝毫不想对上对方那双过于敏锐的眼睛。

 

得到评价的貘似乎是有点苦恼,她拇指按上太阳穴,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她如蒙大赦般地端起了红茶杯,嗓子好干,她的心里只是反复激荡着这个感受。

 

“说实话,”思维轻巧敏捷的梦之支配者一反常态,像她一般沉思良久之后终于开了口,“我确实不太明白这些感觉之间的差别。”她的声音中甚至怀有一丝歉意。

 

“在神明的设计中,生灵的根本目的就是去爱。这是共通的,不管是对污秽大地上的罪人,还是无秽明珠上的住民,又或是像你这样栖息在梦境中的存在。这是最抽象的感觉也是最纯粹的感觉,生灵在醒着的时候在爱在梦境里也在爱,在爱中活着在爱中死去。不会太困难的,哆来咪。即便是你这样没在现实中活着的生物也必定在爱,告诉我。”她几乎是在心烦意乱中抛出了过于大量的语言,她没有深潜入迷宫摘寻词句的心情。她的嗓子真的好干,即使是红茶也润湿不了的干涸。她用剧烈跳动的心脏将语言喷射出来,企图用它们流过喉咙的细微摩擦舒缓这份仿佛在沙漠中苦行一般的干涸。

 

她知道梦貘看着她演说的时候瞳孔放大甚至有点惊恐,但她停不下。

 

她有的时候真的非常感谢哆来咪的体贴。她从不越界。例如现在,即使貘已经洞察了什么,却仍顺着她的要求说了下去。

 

“例如我爱着所有做梦的生灵?”“这是慈爱。”

“例如我爱着所有生灵所做的梦?”“这是热爱。”

“例如我爱着那些梦燃尽了生灵?”“这是怜爱。”

 

“那么,探女大人,”梦貘几乎是无奈的,“差别在哪里呢?”

 

她坠入了深深的,深深的迷宫。由语言和思维交错成的迷宫,她始终都是个苦行者。思索的时间长到可以翻覆沙漏,她以手覆唇,腰杆笔直,纹丝不动。哆来咪苏伊特只是注视着她。

 

她开口的时候并不像以往那样确信。“复杂的,细致入微的区别。你不明白,月之民也不明白。我们只是在捏造,并不是在给出定义,”她在寻觅语言中逐渐说服了自己,“既然你和月之民都不明白,那我们就可以当作区别不存在。”

 

哆来咪苏伊特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日记本的硬质封面。笃,笃,笃。貘低垂着眼睛。

 

“但是您好像很明白,探女大人。”她发问的时候缓缓抬起眼睛望向探女。她说话温吞软糯,但探女却觉得这是场拷问。她望进对方那片绀色,在那片真诚无垢的深蓝色中蓦然惊觉,她是真的想要知道。

 

在那样的真诚中只有最恶劣的人才能不以真诚回应。于是她在心里扼杀了嗓子里那片干涸,绞死了转身离去的冲动,击毙了天邪鬼血脉的叫嚣,她用真诚回应真诚:“不,我也区别不了。”她这么说到。

 

她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她听到了一声致谢,谢谢你,探女。她很怀念,她很留念,千年过去了,那是从她指缝间逝去的时光,那是她已经快要追忆不起来的感情。她在承认的时候感到某些东西散落殆尽,但肩膀出乎意料的再也没有那么僵硬。

 

梦之支配者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就当作我的私人请求吧,探女大人。您能帮我给‘爱情’下个定义吗?”

 

传接球又回到了白鹭手上。要不是真正相逢之前近乎百年的观察,要不是最近几乎不曾分离的交往,她差点看漏了对方一如既往外表下隐隐的失落与不安。这是对方第一个私人请求,她愿意为了她深潜入迷宫。

 

她在想到回答的瞬间站起身来。梦貘确实体贴,但太过敏锐了。在她掏出鲜活的语言的时候她能将她望得坦坦荡荡,而她心中有太多不可告人的事情。她向这个梦境世界的出口走去。

 

“爱情,像梦境永远依附着现实,地球永远吸引着月亮一样吧。”她背对着梦貘说到。

 

“八意大人就在地上,她并没有去到什么伸手不及的地方。”她不知道身后的人是用怎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但她敏感于语言,她接住这句话,像火一般热切,像冰一样冰冷。是蕴藏着太多思绪,对稀神探女而言也太复杂的句子。

 

她在梦境世界的出口处转过身来,“哆来咪苏伊特,”她唤到她的名字,甜美的,柔软的,和梦境同源的美丽的名字啊,“你似乎不怎么分得清‘现在进行时的爱情’和‘仅仅只是遗憾而已’。”

 

她向梦貘挥挥手,然后将自己委身给现实。




 

「关于梦」

梦之支配者在梦中制造出了一个小小的箱庭,那几乎是微型的月之都。每个夜晚她挂上捕梦网,那些可怜的,游荡着的月之兔的梦魂被捕捉,然后被放入其中,成为这个捏造出的月之都的试验性住民。她们能一连数天将这里误认为现实。

 

哆来咪苏伊特将成果展示给稀神探女的时候毫无疑问是心怀自豪的。这是一件伟大的工程,谁都没有办法否认。白鹭愈发鲜红,甚至遍布着血丝的眼睛细致地打量着这个小世界。她看着月之兔的梦魂像是在真实的月之都一样进食,受伤,去爱去恨。白鹭极其克制地舒了口气,然后少有地给予了貘一个微笑。

 

“还剩最后一个东西,”她像在天台边缘游走的人被拽回来了一般,即使只是小小一步,也显得整个人重获新生,“你最熟悉的东西。给这个月之都加上梦。”

 

梦中梦,梦貘也对白鹭上扬起嘴角,她有点猫嘴,即使是最心怀好意的笑也常被认为是居心叵测。这次她确实是在狡黠的笑,梦中梦,她最喜欢的小诡计。用它来当作梦之都的剪彩仪式再适合不过了。

 

她在稀神探女的注视下表演织梦。太阳和月亮都在她的手指的指挥之下,时间加速了,太阳熄灭了,月亮点亮了,小兔子乖乖早早地爬上了床……织梦和织毛衣别无二致,她的手指灵巧,那些细密的梦的丝线交织在一起,缠绕在一起,纠结在一起,构造出千变万化的图案。她把织完的梦笼罩在月之兔的梦魂之上,月兔在深沉甜美的睡眠中嘴角隐隐地浮现出一个笑意。

 

“是美梦呢。”稀神探女眼中尖锐的神经质的疲惫也被笑容缓和了,这一瞬间她分明的棱角被抹去了,她柔软无比。

 

“尽情吃砂糖的梦。”哆来咪苏伊特也只是微笑。这是她习以为常的光景,但是因为这是漫长人生中第一次与别人通力合作构筑梦境吗,她心中的成就感与鼓动并不是习以为常的东西。

 

一时无话。在惬意的沉默中她们只是凝视着这个微缩的世界和睡意正酣还不事发出“已经再也吃不下”梦话的月兔。是稀神探女揭开了沉默。

 

“哆来咪,轮到你教教我了,”她仍旧在微笑,洗去了疲惫和紧张的红仅仅只是闪耀着,“梦对你而言,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梦境世界,这个小房间中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停止了,深蓝色的幕布上贴上了闪耀的星星贴纸。梦貘和白鹭只是彼此凝视着,哆来咪苏伊特感到胸口奇怪的炽热,她将日记抱在胸前,抬头看着毫无变化,却无端让人想起一碧如洗的深蓝色幕布做成的天空。

 

“由于人们的思念,我在梦里诞生。我栖息在这里,我管辖着这里,我拥有着这里。我和来来往往的梦魂分享这里。梦啊,是个可以去往任何地方,成为任何人的世界。梦是通路,是现实的碎片,是伪物。但对于没有现实躯体的我而言……梦就是一切。”

“梦就是我的现实,梦就是我的世界。”

粗陋的星星贴纸闪耀着,连小孩子都欺骗不了的梦境,只在这个世界中存在的童话故事。但是如此美丽啊,虚假的繁星闪耀着,镜面一般的水面也闪动着繁星,她绀色的双眸凝视着白鹭淡漠又鲜明的身影。

 

“而我现在感激着这一切,因为梦让我遇见了你。”


 

 


「关于羽毛毯」

水声。

是做工精致的皮靴像蜻蜓点水一样涉过水面的声音。

泛起的涟漪使她暴露在水里的肌肤有点痒。

她睁开眼睛。



 

“那四位真的不知道手下留情。”她对在她身边和她一样抱膝坐下的稀神探女抱怨到,却在抱怨的途中发现分明是主犯的对方却齐齐整整,毫无擦伤,甚至连领结都没解开。她还没来得及抱怨这点就发现对方哪里不对,是的,她在这里向来是应该不戴领结的。

她在察觉到不对的一瞬间一句“为何你也是肉身啊?!”已经脱口而出。带着肉身进入梦境就像和穿着雨靴走到别人房子里一样不礼貌,但今天一下子就碰上了四个。

将这位莫名其妙的老朋友算在内是五个。

今天或许是梦境支配者的受难日吧。

 

稀神探女只是拉住哆来咪使劲地摇头,携带肉身她就不能说话,她拼命示意梦貘看她们面前的水面。梦貘虽然真的很莫名其妙,还是照做了。

 

她看见面前水面上的涟漪慢慢有了制式,一圈一圈扩散开来之后,水面上出现了用涟漪写就的文字。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目睹月之民的技术力。实在是让人觉得震惊。

 

她还没来得及琢磨原理便被面前文字的内涵吸引。那些涟漪排列成的文字是“我是来履行承诺的“,字她都看得懂,但她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看到稀神探女仿佛胆怯一般紧紧贴着自己身体的片翼,她才想起她们第一次相见那天她出于小孩子般的任性说出的愿望。

 

她想要一张羽毛毯。她想把她的羽毛一根根拽下来。

 

原来如此。

 

她看着强装平静,但其实显得又难过又胆怯,简直就是外强中干这个词具现化的探女又好气又好笑,月之民原来是一诺千金的种族。她在心里的月之民笔记中立刻加上了一笔。她几乎是有点怜爱的看着探女,白鹭字面意思上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她在地上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另一只翅膀,再让她失去片翼的羽毛,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更何况,谁能对这么美丽的小动物下手呢。

 

不管别人能不能,哆来咪苏伊特自认不是这样的人。“这个嘛,“梦貘开口的时候故作高深,她故意玩弄着自己睡帽的尾穗,”我付出了这么多,这么久,区区一张羽毛毯也太不划算了。“她刻意将语气放得很轻,将自己塑造成讨价还价的贪婪的貘。

 

她看着几乎是蹿出来的“那你想要什么“字样近乎失笑,沉稳庄重的月之女神在不想失去羽毛这件事上过于好懂。她过去只在探女的梦中注视着她苛责压抑自己,她现在才发现这只白鹭并不是个用摧残自己换取心灵平静的人啊。她多么爱惜自己仅存的东西啊。这是在梦中永远不能观察到的东西。

 

她始终都没有说过她对现实其实心怀畏惧。因为唯有她是特别的。那些梦境世界的住民有现实的自己存在,但她没有。她的梦永不会醒来。她畏惧和现实产生联系。但是她现在明白了,彻底明白了,仅仅只是观察,照料,支配,人们是没有办法相爱的。她顿悟,于是她下定决心。

 

她把视线从几乎有点欢欣雀跃注视着她的探女身上移开。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探女在使用语言时那种滞涩困难的感觉,她努力让声音平稳,但还是差点咬到舌头。

 

“像梦境永远依附着现实,地球永远吸引着月亮一样,“她说,”探女大人,我想成为梦境,我想成为地球。“

 

她只是低着头注视着水面,沉默长久到让她几乎想转过头对白鹭说“还是算了我就要羽毛毯吧“,在她心脏沉得越来越深,压迫着她不得不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被意想不到的触感吞没了。

 

她的白鹭张开了翅膀,将她揽进了怀里。

 

羽毛毯的质感真的很好。她这么想着。

 

 -End-




没有充分计划过凭着一腔激情写下的我也不明白算什么的故事。写到最后自己非常混乱,东方语境下的梦与现究竟是什么在我脑子里打架……讨论东方语境下的梦与现实在是足够有勇无谋的行为。

出发点是想写毛绒绒的轻快的小故事……我做到了吗?中途觉得自己做不到了,最后又觉得自己做到了……嘛就这样吧【雑

不管不顾顺着流势写到底还是蛮开心的。就是探女→永琳这个成分我是真的没想到。确实我想有朝一日能创作永远和貘鹭前提下的探女和永琳的关系性的故事,但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出现ry。而且还变成了惨烈的单箭头。这就是我心里的关系性吗也太可怕了【没有

如果有朋友喜欢就太好了。会有吗我这个任性的小故事w 现在很困,如果有机会下次见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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